我与世界杯的第二次约会

  • 发布于:2024-11-01 22:39:00
  • 来源:24直播网

本文字数|2925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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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隔三年,《足球周刊》总编辑安然再次站到国际赛场,完成了国际足联五人制世界杯决赛阶段的执裁任务。一如三年前与五人制世界杯的初见,他努力展现了中国裁判、中国足球人最好的一面。

从事了20多年足球媒体工作,平时总有浏览足协官网的习惯,与采访对象的沟通交流也是家常便饭。但三个月前的一天,这种习惯有了不同的体验,我的名字和照片出现在了足协官网,自己也成了官方稿件中的“受访者”。

“中国裁判员将执裁五人制足球世界杯赛”——这是2024年7月4日中国足协官网首页文章的标题。文章写道:“再次获得执裁世界杯这一五人制足球最高水平赛事的机会,安然表示,自己从小就梦想能为中国足球走向世界做出自己的贡献。在足球裁判事业中实现儿时的愿望,感觉非常幸运和幸福。自己将会做好各方面的准备工作,把中国裁判、中国足球人最好的一面展现在国际赛场上。”这都是我内心的回忆,更是郑重的许愿。

彼时,我刚接到国际足联的通知,正式进入2024乌兹别克斯坦国际足联五人制世界杯决赛阶段的最终裁判员名单。时隔3年,我非常荣幸地再次代表中国足球出现在国际足球最高级别的竞赛舞台上,又一次圆梦。

第二次约会

三年前,克服了疫情带来的种种难题,我顺利完成了国际足联五人制世界杯赛的执法首秀【延伸阅读:《一个人的世界杯》】。那时的我根本没有想过,裁判生涯还能再次成为世界杯的执法裁判员。

通过各方的支持和个人努力,我已于10月初结束了第二次五人制世界杯的征程,满载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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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溯不算遥远的2021年,我经过三次转机才抵达五人制世界杯主办地立陶宛,而这一次,从国内飞到乌兹别克斯坦首都塔什干,仅仅用了两个多小时;2021年,我还经历了“一个人的世界杯”——赛事的参与者中没有中国队,没有中国的竞赛官员,也没有中国的球迷,但这一次,两位中国裁判同时出征,赛事中也出现了中国籍的工作人员、媒体记者以及前来观赛的中国球迷;2021年,我只吹罚了两场小组赛,重在学习和体验的过程,待到今秋的乌兹别克斯坦,我得到了在淘汰赛主哨前世界冠军的机会,留下了更珍贵的执裁回忆;2021年,因为防疫要求,执法工作结束后的第22天我才返回家中,而这一次的返程,再没有繁琐的程序,从赛区机场出发的同一天我就与家人团聚。与3年前的初体验相比,我与世界杯的第二次约会,更亲近,更幸福,更温馨。

左:刘剑桥、右:安然

长途跋涉

跟上届世界杯一样,乌兹别克斯坦五人制世界杯的比赛分为3个赛区举行,但不同于立陶宛赛区的城市之间驱车可达,乌兹别克的转场过程就要复杂一些,从塔什干到另两个比赛地布哈拉及安集延,都需要乘坐火车或飞机。

布哈拉还好,从首都大本营过去,火车4个小时或飞机50分钟即可抵达。但去安集延的交通就有点繁琐了,因为这个城市的机场还未建成,需要先坐飞机到费尔干纳,再从费尔干纳机场开车一个半小时才能抵达安集延的酒店。

每次裁判组开会宣布比赛任务时,裁判员们都很紧张,谁都想在大本营(塔什干)吹比赛,省去一些舟车劳顿。我的运气可不算太好,先后被外派到布哈拉一次,安集延两次。

安集延到塔什干每天只有一班飞机,且这个航班在大型旅行社的网站上查不到。航班运营的航司名为“丝路航空”,执飞的都是那种单通道四排座的小飞机。从塔什干到安集延的行程,让我有幸见识了这辈子见过最小的飞机——登机的阶梯只有5节,弹跳好的甚至可以一跃而上。

而且,我在第一次从安集延返回大本营时就遭遇了一个插曲:由于有参赛球队预定了费尔干纳返回塔什干的航班,按照规定,裁判员不能和球队同机。因此,裁判员只能选择从另一个城市的机场坐飞机返回塔什干。

我们拿到机票时,上面显示的机场名为“Kokand”,赶紧拿起手机查询谷歌地图,我们一下就懵了:Kokand的中文名是“浩罕”,从安集延开车到浩罕,需要整整3个小时,回程航班倒是只用50分钟。之所以路上用时长,距离远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一路都没有“高速 ”,大多是在“省道 ”上行驶,车子在乡间穿梭,想想都心累。

坐上组委会安排的专车一路摇晃,终于到达了目的地浩罕机场。司机让我们下车时,我还以为他要给我们找地方方便一下,然后再继续赶路——眼前的建筑甚至没有国内小城市的长途客运站大。我们这组国际裁判也算是走南闯北见过一些世面,但面对眼前的“小场面”,大家也只能面面相觑,直呼不可思议。

在唯一的办票柜台完成值机后,我偷偷穿过这座小建筑进入停机坪区域,发现这座机场的停机坪和跑道上一架飞机也没有。葡萄牙裁判克里斯蒂亚诺对我说:“安,我们提前一个多小时到机场,这太早了。下次提前15分钟就够了。”我跟他说:“飞行50分钟,行车3小时,你还期待有下次?”

热汗和冷门

正是在安集延这座听上去和我挺有缘分的城市,我完成了职业生涯中最难忘的一场执裁工作:2024国际足联五人制世界杯1/8决赛,西班牙VS委内瑞拉。彼时,西班牙排名世界第3,委内瑞拉勉强排进前20。

赛前50分钟,乌兹别克籍国际足联体能讲师尤利娅亲自带我们裁判组热身。或许是她觉得这场比赛的胜负结果没什么悬念,担心我们在场上的运动量不够,她安排的15分钟赛前热身强度很大,动态组合和静态拉伸之后,就是一组一组的冲刺跑。

等到一切结束,我感觉自己的体能已经消耗了一半,包括我在内的3名裁判都气喘吁吁,满头大汗。葡萄牙裁判甚至在热身结束后直接冲进了淋浴间——比赛前15分钟洗澡,我还是头一回见到。

比赛的进程并未像我们想象中那样,西班牙虽然占据优势,但迟迟打不开局面。上半场第13分钟,委内瑞拉门将一记长传吊向对方球门,西班牙守门员出击失误,与对方前锋相撞倒地,球滚入了自家球门。我的选位不错,从自己的观察角度认定没有犯规发生,进球有效。西班牙队提出视频挑战,最终在查看录像回放后,我维持了原判,委内瑞拉领先。

虽然下半时西班牙一度将比分扳平,但在终场前1分21秒,委内瑞拉打入了绝杀球。最终,委内瑞拉爆冷取胜。这是本届世界杯最大冷门,也是五人制世界杯历史上最让人感到意外的结果之一。

这场比赛从始至终都进行得非常激烈,身体对抗很多,双方球员和教练也不停地给裁判员施加压力。因为有赛前的精心准备,加上裁判团队在赛场上的通力协作,我们出色地完成了执法任务。

在赛后走回更衣室的路上,尤利娅和我并肩而行,她就对我表达了一个语气词:“哇哦!”看得出来,她还没从这场令人窒息的比赛中缓过劲儿来,而我跟她开玩笑说:“我在比赛中出的汗还没有赛前热身时多。”

裁判员,播音员

上届五人制世界杯,国际足联首次推出了VS(Video Support)系统,翻译成中文就是“视频辅助”。类似于网球和排球比赛,双方都有机会在一定范围内对裁判员的判罚发起“挑战”。本次比赛,视频辅助系统继续使用,另外还给每场的主裁判加了新任务:视频回看后,裁判员要通过麦克风向全场宣布判罚结果。这个活儿看似简单,却让不少裁判犯了愁。

国际足联要求宣布判罚结果时必须使用英语,而拉丁美洲的裁判员大多英语不够灵光。于是,这些裁判在赛前像背英语课文那样,对着话术模板练起了口语,一些来自美国和澳大利亚的裁判员还开启了“口语速成班”,从现场来看,教学成果还算不错。

在我主哨的比赛中,共出现了3次视频辅助系统的“介入”,一次是关于点球的判罚(需判定犯规地点是否在罚球区内),一次是关于进球前是否犯规的认定,还有一次是通过视频确认球体是否越过了球门线。三个视频回放都很清晰,判罚的难度不是很大。当然,一边要做裁判员,一边还要兼职播音员,这种体验也蛮有趣的。

从出发都返程,这次世界杯的征程整整一个月,在异国他乡,我度过了中秋节和国庆节,观赏到了乌兹别克版的“八月十五云遮月”,也将五星红旗展示在了国际足球的大舞台。

相比“第一次”的孤独和紧张,我在这次世界杯之旅体会了更多的自信与从容。从业务角度看,我的表现得到了国际足联和世界各国同行的认可,证明了中国足球裁判的能力,也充分地与足球先进地区的竞赛官员学习请教,更感受到中国足球需要提高的方方面面。

足球世界真的很大,这里应该有我们。

本文作者:安然(2024国际足联五人制世界杯裁判)

本文原载于第901期《足球周刊》

发行日期:2024.10.25

图片源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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